第八十七章 人道即是天道

　　有关混沌青莲的传说，陆剑弃或许有所耳闻，可当他亲眼所见竟然脱口道出灭世黑莲的真身，不只是他，就连自称老道的家伙也震惊不小。

　　“小娃娃，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
　　以老道的眼力自然能识得陆剑弃的些许底细。

　　然而这世上能认得灭世黑莲的又有几人，恐怕也就上界的某些存在才会对这混沌至宝如数家珍，他一个骨龄只有十二岁的炼息境小娃，竟然不受黑莲的毁灭意境摧毁精神，反而一眼辨认出黑莲真身。

　　“我，我也不知道。”陆剑弃从震骇中回过神来，识念引导镇压狂躁的焚寂力量。

　　“哦？我在你体内感知到了一股敌意，好强烈的煞气！”在陆剑弃镇压焚寂的时候，泄露丝缕气机被敏锐的老道有所察觉，或者该说是被灭世黑莲成功捕捉。

　　看似近在眼前，实则被困锁一界洞天的灭世黑莲气机震落万千，光影充填一界，映照大千万象。

　　“嗯？竟能引动灭世黑莲的显化，你小子难道是混沌古族？”老道声音回荡黑暗根界，辨不清来自何处，仿若近在眼前，又似在茫茫天际。

　　陆剑弃也不想过多追究，只有他知道触动灭世黑莲醒来的正是体内焚寂的力量。

　　“不是它，是你……”

　　电光火石间，识海中突然闪过一丝莫名念头，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，那个声音来的奇怪，去的莫名。但意思却是明白，灭世黑莲出世，不是因为焚寂，而是缘于他。

　　不过本来代表着天道黑暗的灭世黑莲，此时只能发出召唤之光，却无法突破那小千世界的虚空束缚，降临诸天。

　　“唉，纵然是混沌至宝，无尽的岁月也无法弥补那次大战的损伤吗？”老道在虚空的彼岸幽幽叹息，陆剑弃虽有心相问，可这种冲动竟被自己生生压了回去，似乎多听了一个秘辛，就会多牵扯出一份因果。

　　可是命运往往就是当你想要规避，却仍无法摆脱那份注定的偶然。他既然到了这里，那道因果就已注定了命运的宿主。

　　“小子，想不到你竟然能唤醒黑莲，千万年来也就只有神魔尊能做到，你算第二个。”老道又恢复了自己颠三倒四的语气，他说的神魔尊貌似很厉害的样子，就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编纂出来唬弄自己的。

　　“你小子别不信，老道我证道末法以前，那混沌之上的「玄清大界碑」上都有老道我的名号，莫不是老道陨落，混沌证帝又有何难？”老道吹得没边，可惜他找错了对象。对面这位小朋友别说混沌，就算上界五天，尘界之外，他都没出去过。哪还管你是证道还是证帝。

　　老道似乎好久没找到人倾吐了，也不给陆剑弃说话的机会，直接从自己四岁入道开始说起，讲诉他如何从一个尘世懵懂小正太历经炎凉世态修成一代大魔，最后突破飞升到了上界，继续自己叱咤风云的一生。

　　“这灭世黑莲就是老道我飞升之际误入虚空一处遗迹得到的莫大机缘，若不是兼修黑莲蕴含的毁灭意境，老道我又如何独挑三天，在东皇天闯下赫赫威名。”

　　陆剑弃本来还有心戒备，可听着老道喋喋不休的模样，索性盘膝打坐运功恢复伤势。

　　“诶诶，你小子还敢无视老道，我早说了就你这么囫囵吞枣的修炼，就算给你一百年的时间也疗不好伤。”老道也不单纯是个话唠，至少他说得有些还是可信的，比如那灭世黑莲应该是他的本命真器，能得到混沌至宝的认可，最起码这老道活着的时候确实是个纵横九天十地的人物。

　　不过正如老道所言，他早在末法时代时就陨落了。如今出现的只是他寄宿在灭世黑莲中残魂。

　　“你说我是该叫你老道，还是老魔？明明是个大魔修，还不愿承认是怎样？”陆剑弃被他烦得不耐，出言揶揄了两句。

　　不料老道没有暴怒，反而冷哼嗤笑道：“魔修又如何？老道我纵横诸天八万三千载，从懵懂入道到身死入灭向来行不更名，坐不改姓，道长天是也。”

　　“老道我一生桀骜，我命由我不由天，我修魔是为行己道，不求天道。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，又如何尊奉天道，向天地寻求成仙的施舍？”

　　“万一错了呢？”陆剑弃感觉他的道很极端，或许老道本心便是如此作为，可他终归和自己的道不同，论起道来，陆剑弃就忍不住想和老道相互印证一番。

　　“错了？谁又敢说自己的道是对的。天道万象，你能说什么是天道吗？你所领悟的天道，到底是天地之道，还是本心之道？都讲‘天修道心，魔修本心’，修天道的人将一心之道锤炼极致，不留破绽，可即便成道，他的道是天道，还是人道？”

　　陆剑弃失神怔然，每次论起天道，他总是会忍不住想起方寸小岛惨死的那名叫做赵山河的弟子。在他死前的那刻他还仍在执迷天道残酷不仁，不留给他一线生机。

　　“天道这般无情，那我们为何还要修这无情道，变成一块块冷冰冰的石头吗？”赵山河死时的沉吟正好被元神出窍的左夜听去，或许左夜也曾抱怨过看似飘渺，实则无处不在的浩浩天道。

　　可当他见到赵山河不敢死去的模样的时候，左夜又是在奇怪：“天道无情？到底是天道的无情，还是人道的多情？”赵山河欲寻求强大，所以参战六道会武，最后因为人性的贪欲惨死在同行道友手下。为什么他会把这一切归咎于煌煌天道。

　　只是因为天道没有赐予他一线生机，还是责怪问道仙途太过艰险崎岖，不禁要与天斗，与地斗，还要与人斗，与人心斗。

　　“或许，是人赋予了天地道法的意义，人道即是天道。”陆剑弃眼神空洞，喃喃一叹。

　　殊不知他头顶三尺劫云浩荡，堂皇天劫倾泻如雨。这天劫来的诡异，威势不亚于玄修五宫劫，绝不是炼息中境所能承受的范围。

　　“娘的，这小子到底什么妖孽，这暗黑绝牢封锁天地契机，这小子竟然以暗黑意境摹拟渡劫。”老道惊了，比灭世黑莲苏醒还要震惊。

　　「引炁化劫」属于古仙道神通，若是老魔还有肉身，他自然也能做到。关键是这小子完全是潜念而为。他本尊完全沉浸在道悟中，而施展古仙道神通的是他识海意念。这涉及到玄而又玄的境界，犹如顿悟明道一样，练气流引为「先天」，炼体流称这种状态为「灵」，而神魂道则将其命为「灵神」。

　　“乖乖，这小子是悟得什么道，怎么造出这么大的劫数？”望着绵延劫云，万里不止。老道忍不住想再吐槽几句，可还不等他组织完语言，始终堂皇大气的灭世黑脸竟然躁动起来，一股模糊意志竟洞穿一界封印没入雷劫中。

　　老道变了脸色，感受到劫力突然暴涨几倍，他盯着灭世黑莲怔然不语。

　　“多大仇？多大怨？”

　　灭世黑莲旋沉如止水，可气息却是开始蜕变升华，仿佛是沉睡了万世之久，它终是不愿在沉默无声中苟延残喘。

　　“纵然一世成不得仙与圣，亦当纵横诸天，扫灭万界，九天十地，唯吾魔尊。”

　　劫雷倾落，有灭世黑莲的乱入，雷劫玄黑如铁，夹杂无极罡风，葬雨幻云，玄土之息，虚空乱流等三十六种劫数齐至，虽不敌天刑「雷城」，但也不是炼息境修士所能承受。

　　陆剑弃仍是迷糊顿悟中，根本察觉不到劫气来袭，况且混沌荒陆之行，太荒神体混沌化，神体之漏已经弥补，无法再让他竭泽爆发。

　　让他如硬扛天刑的时候那般神勇，显然有些不切实际。

　　“小子，让老道瞧着你该怎样渡过这必死的劫数。”老道死死盯住垂头的陆剑弃，雷劫已经贴在他头顶。

　　若是不反抗，这一下就足够让他身死道消。

　　轰锵！

　　雷劫拍落，掀起万丈云烟，大地轰隆震动，寸寸皲裂飞卷，方圆百里寸草不生，湮没劫气当中。

　　结束了

　　老魔一脸冷漠，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见过陆剑弃醒来，这样的结局已然注定。对于这个相识不到半日，却让他惊艳数次的少年，老道没有唏嘘，没有叹惋。无数的岁月下，不止增长着他的修为阅历，同时也让他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的心，他见过太多的妖孽之才，纵横奇人，多得如天河恒沙，可最后证道成帝的有几人，能看破混沌之上，踏道鸿蒙的又有几人。

　　和那些人比起来，陆剑弃或许仍可圈可点，却也不足为道。

　　老道放弃了，可灭世黑莲却好像还没。劫气湮灭之时，黑莲竟然缓慢旋起，独然天道的毁灭意境从微末渐起，破而后立，似一片水面垒砌起万丈神城。

　　“重生?重生了吗？”灭世黑莲在洪荒时代受过一次致命损坏，险些陨落。就算当初老道得到黑莲认可之后，无数岁月里，收集神料仙材给它炼化也不足以修补万一，而如今灭世黑莲的毁灭意境竟然莫名其妙的修补完全了。

　　“不到三品而已。”在老道惊喜交错的时候，黑莲中传来清脆回音，正是洪荒陨灭器灵后，灭世黑莲又生出的一道真灵，当初就是它选择了老道。

　　“你醒了？！”就连老道坚若磐石的道心也不禁在黑莲真灵醒来的瞬息有所松动。

　　“只是暂时的。还要感谢那人，若不是他体内有「神圣」的印记也唤不醒我。”黑莲真灵没有现身，却和老道识念传音。

　　“他的到来是天命所致，我决定跟随于他，你呢？”黑莲真灵语出惊人，直截了当让老道也是反应了半天，不过他也没惊怒，反而沉思起来。因为他明白，黑莲真灵做出这样的选择，不止为了自己，还有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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